对话祖龙李青：做端游，虽千万人吾往矣

　　相比于去年采访时，李青明显瘦了不少，但气色却好了很多。宽敞的办公室里多了一整套茶具和些许健身器材，能感觉到经历了一年的发展，他比去年更从容了。

　　在过去半年多的时间里，祖龙在市场上获得了自己的一席之地与行业内的认可，无论是《六龙争霸3D》在国内与海外市场上获得的成绩，还是最近与紫龙合作，正在势头上的《御剑情缘》，都证明了其研发实力与对MMO的理解能力。而这些成绩，大概也是令李青精神状态明显轻松了许多的主要原因。

　　然而，龙虎豹与李青这次聊的话题，由于涉及到端游的整个行业现状，多少显得有些沉重。作为经历了整个中国游戏行业发展历程，从PC单机时代到端游时代，再到当前手游时代的见证者来说，大概李青看到端游市场的衰落，心里难免有些遗憾。

祖龙娱乐CEO 李青

一个端游爆款，与一位金牌游戏制作人的感叹

　　一切还要从祖龙最近推出的端游《蜀山缥缈录》说起。

　　《蜀山缥缈录》是祖龙耗时2年多研发的仙侠题材端游MMORPG产品。这是祖龙所擅长之领域，却也是在画面与经典玩法上的一次自我突破之作。无论是画面，还是剧情，亦或一些玩法新意上，都能感受到这一点。

　　以龙虎豹在游戏媒体多年来的观察看，目前阶段的端游市场上，《蜀山缥缈录》自上线到现在个把月的时间里所获得的成绩，可算是一款小成之作。说它成，是因为现在它在几家传统端游媒体中均在新游榜单上位列前茅。就实际成绩来说，6万左右的PCU在当前端游市场中，已经算是一匹黑马。如果换算成手游产品来说的话，这就是爆款。说它小成，则是因为它上线时间短还需要时间观察。

　　看待这个成绩，需要先做个对比。在2010年，龙虎豹曾大书特书过冰川网络的端游《远征OL》，因为那是当时为数极少的突破10万PCU的游戏之一。而这个数据在当年来看，已经成绩斐然令人称羡。而在6年后的今天，这个标准至少要打个5折，甚至更多。如果要换算成实际的收入，大概月收入能达到千万级，而这里边是没有渠道费用与分成的，也不需要铺天盖地的市场费用。

　　可是李青对此却并不满意。一方面是对于《蜀山飘渺录》现在的成绩，他认为还可以更好一些。而另一方面，是在这次对话中龙虎豹所察觉出的，他出于对端游市场的一丝怅然。

　　祖龙娱乐从成立起，就一直在做游戏。即使仅从做端游开始算起，至今也已有11年。《完美世界》、《诛仙》、《梦幻诛仙》这些在端游市场上书写下辉煌历史的游戏，均是出自祖龙。可以说，做端游，对于李青和祖龙娱乐都是已融入血脉中的感情，亦是一种无法脱开的情怀。就李青自己来说，他曾经表示“做端游是我的一个梦想，会一直做下去”。而对于项目组来说，则是“做这个产品的项目组有一半人是追求极致的，他们认为把画面和操作做好，给玩家提供最好的体验是他们的目标，也是他们追求的最高端的游戏开发体验。”

　　但在对话之外的闲谈中，关于端游市场的未来，和游戏文化的变迁等几个话题，李青也多次无奈短叹。而其中最让龙虎豹记忆深刻的是，在提到李青希望今年祖龙能再立一个端游项目时，龙虎豹问李青这是不是一种情怀，他沉默了片刻后带着一丝忧郁地缓缓说了三个字：“放不下”。

To be, or not to be,that is the question.

　　400年前莎翁写下这段流传千古的名句时，哈姆雷特思考的一定不是生存或是毁灭这么简单的问题，他要面对的是在扭曲的现实面前判断事情的真伪和价值，这远比选择生或死要复杂的多。

　　而龙虎豹斗胆以此为题，也是同样的缘由。在许多老游戏人或是执着于游戏本身的开发者面前，都曾经或是正在面临同一个问题：在尚存的理想与急迫的现实面前，如何抉择才是正确的？

　　我们不妨先回到端游这个话题上来。无论是祖龙、完美，还是网易、腾讯，每一个具有端游研发实力的厂商，都首先需要面对一个实际的问题：如何在一个已经饱和了的存量市场中切下自己的蛋糕。

　　可以说每一个新游，几乎面对的都是同一批具有大量端游经验的老玩家，他们具有良好的用户习惯，但也越来越挑剔。除了端游开发能力与经验是一个门槛外，对于愈发重视体验的玩家来说，给予他们在视觉与交互上的极致感受，则是对每一个端游开发团队最大的挑战。

　　这个问题，并不是不能解决。但这背后是大量的付出，无论是人力还是时间……但在这之后，还有一个极其现实的问题：辛辛苦苦做两年的端游上线后，也许还不如一个开发半年的手游带来的名、利多。也许老兄弟还能为了曾经的坚持和情怀再咬咬牙，无所谓挣多挣少，但至少还有荣誉感与成就感。但新人又会如何考虑这个问题？团队的价值取向在大市场环境下是否依然与你保持一致？公司又是否会因此失去了某些机遇？特别是同时具有端游与手游开发能力的公司或团队，大概会更纠结一些。

　　这些问题，很难有人给出完美答案。但是李青的思路和做法，也许值得参考。

　　在李青的规划中，端游除了是自己与祖龙的情结外，也是证明自身基因与研发实力的标杆。从实际的角度出发，在公司利益层面李青表示“至少我们不会赔钱”，同时这也是“团队的培养与沉淀”的最佳方式。从公司战略层面考虑，未来的市场无论是属于VR还是主机，以祖龙在端游上积累的研发实力“祖龙能第一时间赶上”。

　　而在权衡公司理念与价值以及团队与个人的价值取舍时，李青虽未明说，但从他的话语间，能够体味到的是，做端游甚至是做主机游戏，对个人及公司来说，依然是身为老兵不变的追求。改变的是在大市场环境下对公司、项目组及个人的利益与价值的权衡与调整。而这种调整方式，大概依然是李青长者般的兼容并包与循循善诱。

以下为对话实录：

　　龙虎豹：祖龙娱乐做端游是自带的基因和属性，也是一直以来的追求。但是我想问您，从实际的角度出发，端游能为今天的祖龙带来什么？ “

　　李青：这是个综合的一个考虑。坦白说，今天新的游戏玩家，都在手机上，能去PC上玩游戏的，越来越少。但是原有的端游盘子，这些还留在PC端上玩端游的玩家，其实量依然很大。看看数据就知道，其实今年移动游戏才能超过端游，去年端游的市场盘子还更大一些。这个市场还在，沉淀下来的用户也还在。同时相对来说，端游的新品非常非常少，在这个市场环境下，我们推出了《蜀山飘渺录》。

　　从实际的角度来说，我相信它是个赚钱的产品，至少我们不会赔钱；其次，是对团队的培养与沉淀。做端游，确实对开发要求很高，无论是从技术角度，还是从玩法和创意角度。是对团队的一种更高要求的锻炼。

　　从战略角度考虑来说，一方面，《蜀山飘渺录》是我们在端游上的一次新的尝试，也是一种卡位策略。至少端游的战场，祖龙有能力占着，如果有新的机遇，我们依然可以在端游上开拓新战场。

　　另一方面，是对于技术的掌握和沉淀，以及大型项目的开发能力，没有做过大型端游项目你体会不到这是个什么概念。换个角度来说，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市场下一个平台在哪儿。如果哪一天，主机或是对画面要求非常高的平台成为主流市场，祖龙能第一时间赶上。

　　比如现在VR对我们来说，完全没有难度。如果我发现VR设备普及了，成为主流游戏市场，祖龙现在马上就可以上。因为祖龙一直保持着端游开发的最高实力，这是基因，也是能力。

　　龙虎豹：您的意思是做端游，对祖龙来说是保持最佳开发状态与能力的一种方式？那么，在蜀山这个产品里，在技术层面的最高体现有什么？

　　李青：应该是蜀山里最大的创新点，游戏中有大型飞行载具的PVP玩法，就是很多人在一条大飞行船上，以船为单位然后船与船之间开战。

　　龙虎豹：听起来像《魔兽世界》ICC版本里炮艇战那一关。

　　李青：蜀山的自由度更高吧，魔兽里是PVE，蜀山里是PVP。这应该是从技术层面上讲难度最高的一点。蜀山是可以自由空战的：玩家既可以搭乘战舰同步移动，也可以随时御空，自由飞行。整个战斗行云流水，无拘无束。这样的战斗方式在目前端游中是仅有的，极其考验程序的功力，有很高的技术门槛。

　　龙虎豹：祖龙做了一年多的手游，也有成功的产品经验。那从这个角度来说，是否也给祖龙开发端游反哺了一些营养？ 

　　李青：最直接的好处就是，社交体系和付费方式蜀山是参考了一些手游玩家习惯的。对比以前的端游，蜀山社交更加前置，鼓励玩家快速融入一个稳定的社交群体。同时提供了全新的社交元素来加速和稳固这种融入，比如可供多人互动的沙盒家园，可供密友互动的契约关系等。再比如一些前期的收费刺激，原来端游都是收费后置，先玩儿然后慢慢花点钱。现在端游玩家里，真正只玩端游不玩手游的用户也很少，大家也习惯了手游的付费模式。

　　龙虎豹：说了这么多，按着端游的说法，蜀山它的成绩怎么样？

　　李青：大概是6万左右的PCU。

　　龙虎豹：这个数据在目前端游市场来说，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李青：就今年来讲，这个成绩还算不错。但其实你会发现这里面，基本没有新用户，都是老用户，可以说端游现在完全是一个存量市场。

　　龙虎豹：除了端游的开发能力外，您说的目前端游市场格局和实际情况，也是大家都更愿意转向做手游的主要原因吧。那么我想问，做蜀山的项目组，会不会受到这个影响，他们是否会转而做手游，或者说蜀山未来会有手游版本？

　　李青：一半一半吧。会有一半甚至超过一半的人，会觉得做一个手游挺好的，半年出一个，好像挣得也挺多的，特别是一些小朋友们。但还是有一半人，就是对画面和玩法追求极限的开发者，他会觉得做这个是他喜欢的，是能够给玩家提供的高端体验的，也是能带来自我突破和成就感。这是真正的情怀，不是市场或利益导向的。

　　但实话实说，蜀山目前成绩并不能让大家觉得特别满意，最多是个欣慰吧。所以说我希望下半年，在蜀山平稳之后，我们再立一个新端游项目，但是能不能立起来，我们没有完全的把握。

　　龙虎豹：那么已经确认，今年会做的端游项目还有吗？

　　李青：目前没有，但是我希望年底会有一个。

　　龙虎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希望？

　　李青：至少在目前蜀山的表现来讲，它是挣钱的，至少不亏钱。相对来说，做端游比做移动游戏时间长，但是风险系数低，成功概率大。它能有一个保底的经济收益，同时是一个技术上的积累。 更重要的是，做端游代表着祖龙的基因和研发实力。我们也有一种端游情结在里边。

　　龙虎豹：那祖龙娱乐如果再做端游的话，会怎么考虑立项？

　　李青：我觉得下一个立项，一定不是传统的MMO。我希望能找到一些更有创意的点，能够提供给你在手机上体验不到的点才行。

　　龙虎豹：其实在当下反过头来做端游这种说法，我也听到过，是不是大家都在做手游的时候，端游市场的海面反而会变得蓝了一点？

　　李青：从这个角度说，蓝海是蓝海，但是……

　　龙虎豹：门槛儿高。

　　李青：高很多。因为现在的情况，用户玩端游他看重的是产品品质。相对于手游来说，这高的不是一星半点。并且大多数玩家玩端游很长时间了，你想把他拉到你的产品里来，你这个产品需要有足够的质量和特点才行。这是需要在端游这个曾经跟手游一样热火朝天的战场上踩过雷爬过坑的团队才有可能理解和掌握的，创业团队不建议跳进来。

　　龙虎豹：那会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比如说一些大的手游开发公司，或者一些发行公司，他们在手游做得足够大的时候，会来打端游市场，通过并购团队这样的方式。

　　李青：这其实是需要情怀的，更需要坚持的。你做个端游至少一年半到两年时间都算快的，而且赚不着大钱。虽然说你可能不会赔，但是你想，做端游每天一百多万收入，做一个手游一天也一百多万收入，但这背后在时间、人力各方面的投入是完全不一样的。从利润和纯商业的角度，我都不觉得会有很多人会这么做。

　　龙虎豹：您做了这么久的端游，有没有思考过这样一个问题：端游这个市场，还能存在多长时间？在缺少增量的情况下。

　　李青：你想想主机市场存在了多长时间？端游也同理。它不会有太多新增用户，但是传统的MMO，我觉得端游市场是可预期的。因为大多数的端游玩家，是追求体验的。一些操作及代入感的极致体验，这在手机上是无法取代端游的。包括MOBA和FPS游戏，当前鼠标键盘的这种操作模式暂时无法被替代，它会有很长的时间走。

　　龙虎豹：最后再问您一个问题。祖龙做端游，对内来说，意义是什么？对外来说，它的意义又是什么？

　　李青：对内对外差别不会太大。对内强调的一点是，我们给一些想做高品质的，高游戏体验的那些小朋友们一个机会，在这儿还能安心做端游。对外我们希望大家看到的一点是，我们有制作端游的基因与能力，而这是需要一定的技术积累，同时也需要大型项目的开发与管理能力，这是最主要的。

　　再补充一点的话，祖龙可能是目前为数不多的，既能做端游的，又能做手游研发的公司，特别是在MMORPG上经验丰富。另外，现在我们还在做对战类的手游尝试。祖龙是一个什么都能做，也愿意尝试的公司。